“我过的是一种充满耻辱的生活。”
——《人间失格》太宰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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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着讨人厌的生活。
这么说的话有点令人质疑。先声明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贩卖毒品啊**啊偷窃啊等等都跟我擦不上边。说的有点太严重了,纯粹只是想对这世界表达不满而已。
高中生活应该是色彩缤纷的。与朋友逛街啊、打游戏啊、玩乐啊这些活动应该就是高中生活的必要插曲,偶尔逃课到哪儿去玩也是人生中必尝之路,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些活动我一个都没试过。我的高中生活是灰色的啊。
我看着窗外的一群学生在大操场上奋力的奔跑,汗珠都在他们身上往后流,甚至豆大的汗珠都要流入自己的眼睛了也只是随手擦擦,再继续前进,宛如什么东西都抵挡不了他们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青春。
说的我好像已经大叔的年纪一样,不过我现在就好像是大叔一样望着窗外的他们叹气。
并没有特别去向往或羡慕他们,只是纯粹的认为我还有多少时间逗留在这短暂的青春。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在响。
我眯起了双眼,静静地享受这自习时间的宁静。
直到下课的钟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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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拿着装着面包的袋子,右手拿着矿泉水塑料瓶,一步一步悠闲地走上楼梯。
在下课的时间哪里都会变得十分热闹。不管是教室、食堂、操场、音乐室、甚至是图书馆都散发着欢乐的气息,在那小小的空间流出闪闪发亮的青春色彩。对我来说太不营养了,应该太说很不适应。我吞了吞口水,用力摇着那快要变笨的脑袋驱除掉杂念。
唯一一个地方是不会有那些让我不舒服的气息。
D校舍的顶楼天台。
不会有多余的颜色,只有天蓝色的天空与我相伴。偶尔会传来校舍底下学生的欢笑声,但也只是那么一霎那过。这里无人靠近,应该说无法靠近。楼下几楼的课室只供给年尾考生使用,而现在是年中。
一切是那么的寂静,让人心安。
就因为这地方是那么的完美,上天一定不会允许这种好地方那么轻易地让我使用的。
是的,那里是禁地。简单来说,就是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都不可以进入,也没必要进入。只有在这校舍的电源出现问题,才会有负责修理电源的专业人士进来这里。
所以,通往顶楼的门是锁上的。
不过阻止不了我就对了。
并没有特意去找钥匙去打开它,我也不想去冒这个险,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这钥匙放置在哪里,或许连老师都忘记了也说不定,只是因为那门是用铁做的格子洞口形状。当然我也没那么小只到可以穿过那个小洞口,是因为在那高高的铁门上有个五岁小孩般的大小洞口。
我把塑料瓶罐和面包塞入洞口到铁门的另一边去后,凭着自己的瘦小身体,手脚利落的攀爬着那个格子洞口铁门直到上方,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不大不小的洞口,最后很爽快地从高处跳下,双脚着地。
捡起了放在铁门边的食物饮料后,悠闲地走到电屋去。
我躺在漆上‘危险’二字的墙上,打开装着塑料袋的面包吃起来。
在顶楼除了望天空发呆以外就没有事做了。这个时候我都会翻翻那刚拆开的面包袋子,瞧瞧那袋子的封面怎么设计,又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或是又再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可以让他们这些商业者以最夸张的方式打广告,做宣传。不过最让我觉得有趣的事情必须在第一个去观看。
“嗯,六月十三日过期,今天六月二十一号,过期…嗯……一二三……九天!今天的面包过期九天,实在太幸运了竟然没有超过十天呵呵。”
咳!对不起我的兴趣那么怪。别用那可疑的眼神看我,老子我身上没有钞票这类的东西,别说是面包了就连买个五角钱的饼干都成问题。没有钱到这种地步,三餐还是一定要进行,肚子还是一样会饿的,所以只好打工,然后再偷偷把卖不出的面包给拿回家。当然全部都是过期的。
每次吃下这些过期面包的时候,我都会以乐观的想法去面对:这就是让抵抗力发挥作用的地方啊,锻炼抵抗力也是一种很重要的环节哦!
抱歉我知道这真的很白痴,不过就算在可怜的我原谅我这一回的白痴吧,不然每回都要含着泪吞下这些恶心的面包…咳!是美味的面包才对,要乐观,乐观!
虽然有几次真的拉肚子呕吐,不过说真的只要不吃过期超过十天的几乎都不会有事,我个人想你担保!不过前提为你必须要像我一样好好锻炼抵抗力。
所以现在的我很愉悦,至少我今天不会有事。我双手合十,感谢神明,我会怀着感恩的心情吃下这面包的。
我边大口咬下这干面包,边随手**面包袋子,使面包袋子发出塑料袋摩擦的声音。正当我为那使我干燥的面包头疼,捡起身旁的塑料瓶罐喝起来时,我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是一位少女。她在没有建起篱笆的角落最边缘,往外斜地站着。
这危险的动作让我看傻眼,应该说她怎么进来的?跟我一样用爬的吗??她不是穿裙子吗??为什么我没发现这里有人???我太享受我手上的面包了吗????
咳咳咳咳咳!!啃到了!!!我啃到了!!!我不应该喝水的!!!
“诶……?”那少女反过头来,身体更加的不平稳地快要往下跌……
“啊啊啊啊啊你不要动啊啊啊!!!”我火速地跑到她的面前抓紧住她的右手。刚刚差点在我的人生中展现出最恐怖的事情啊啊啊,有人死在我面前是因为我啃到水什么的咳咳咳!!不想再回想那个情景了!
我用力地把少女拉起,然后两人一起坐在天台上互望。
……现在是什么状况?
“抱歉吓到你了,我先离开了。”最后,那女孩向我鞠躬后,朝那铁门走去……
然后再很自然的方式打开了那个铁门,离开去。
……诶?原来那铁门没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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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事情对我来说依然是个梦境,应该说我打击很大。原来那铁门没锁上啊,我一直以来的攀爬或是自我安慰全部都在一瞬间变得很多余,说什么那里是自己独有的休息室根本就是自我意识过剩,天啊我现在可以去死一死吗?
我怀着纳闷的心情一如往常地走上楼梯,今天的下课钟声令人郁闷。
脚踏到最顶楼的铁门面前,今天的我很识相地检查铁门是否有锁上。
还是锁上了。
这让我接下去的攀爬过程变得舒服一些,至少已经确实这铁门是锁上的,所以不会白费。
然后又在像平常一样咬着面包,瞧瞧过期日期。今天的面包过期了十天,再度感谢神明。
今天的我不再看蓝蓝的天空或是面包袋子上的制作材料,而是昨日那少女所站的位置,胡思乱想着她来这里的理由。
“……咦?”偶然瞧见那附近有个红色小笔记本,是我的错觉吗?
我站起了身子,打算走上前看个究竟。的确是一本红色笔记本没错,莫非所有者是昨日的少女?
当我怀着这笔记本应该是记录课堂上的要点时,我打开了它。
我惊愕的瞪大双眼。
‘花云区有个小河川,意外跌倒溺死;三十六号课室的窗口已破,坐在窗口突然意外从高楼跌死;韵丽山庄有个隧道,急转弯时都会发生意外死亡;武答大路那边最常发生意外车祸;学校图书馆的书架摇摇欲醉,意外压死…………
D校舍的顶楼没有篱笆,意外跌下去死亡。’
……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紧咬着唇,到现在脑筋还转不过来。豁然发现其中一项便是那名少女昨日在做的事情,但不巧被我阻止。所以她昨天是打算……进行这本书里的‘死亡’计划吗?
突然,在铁门附近传来了‘克拉’的声响。
我连忙转过头去,是昨日的少女。
现在我终于明白她是怎么进来的了。仔细一看,她是用普通的黑色发夹,那个已弯曲到一个奇怪形状的发夹解开锁的。
她慢悠悠的关起了铁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再用短短的五个字,命令我:
“那本书,还来。”
我不禁咬唇,但还是用了全身的剩余力气喊出了声。
“不要。”
她开始慌了起来,似乎察觉到为什么我会这么回应她了,多半就是因为我已经看见了书本的内容。
“我说,那本书的主人是我,所以还来!”她失声般地大叫,宛如失控的猫咪一样。但我还是给了她绝望的回应。
“不要,我要把这本书交给老师。”
“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我有义务这么做。”
“你这么做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她指向她昨天所站的那个角落对我吼道。
好吧我输了。
“我不会交给老师,但相对的我也不会还给你。”我淡淡地说出,这本书要是回到她的身旁,她一定又会做出像昨天那样的事出来。
“还给我!我说过我真的会跳下去的!”
霎那间,我紧抓了她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出了警告:
“那么我现在就把你抓到办公室去,然后在你面前对老师说这本书的存在,看你还能怎样个死法。”
这是一场赌博,我知道这个问题马上就可以解决。死亡这种事情很容易就做到,不需要她书上所说的那样麻烦,只要咬舌即可,谁都不能阻止。但依照我刚刚所看见的笔记本内容,我便推断这名少女的目的不只是要死亡。
她想要的是意外死亡。
说起来很容易,但其实十分的困难。意外死亡需要很多的条件,于是我就赌在我拉着她到办公室去的时候不会发生任何她所想要的‘意外死亡’的情况下,让她妥协。
但现在的我可以说是十分紧张的状态,一横又一横的汗水在我身体的每处划过,背叛了我脸上镇定的神情。最糟糕的是,滑溜溜的汗滴在我手心不断产生,就算我用力抓住她的手,大概在不久后也会被那汗水给挣脱。
她似乎沉默了,看来是有效。我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怕她现在真的是在做一些自杀的举动出来。
过了几秒的时间后,她总于开口了:“就算没有那本书,我也是可以去实行啊,你何必为了那本书那么执着。”
我笑了,轻声对她说:“既然你那么想死,不介意的话要不要看看我现在的生活后再考虑?”
“我没兴趣。”她如我所料,无情地拒绝了。
“作为交换,我会还你这本笔记本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做,我都不会去阻止你。”我退后了几步,双手拿着那本写满恐怖死法的红色笔记本对她说着。她歪了歪头,表示疑惑:“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等你不想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我神秘地回了她一个耐人寻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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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到了最后也不要放弃”,已经忘记这句话是从哪本热血漫画看来的了,当时我看了那句话的感想是:他妈的就是要别人把责任从头背到尾就是了嘛,只是把话说得好听而已,真是刺耳。
抱歉说得有点太难听,请大家不要介意,我也忘记我当时是因为什么去为那么短短的一句话打抱不平了。
不过,我刚刚好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立起了责任,却不令人讨厌。某方面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心理游戏,一个对自己建立起信心,对这世界保持着希望的游戏。这游戏的玩家都必须保持着乐观的心情才能夺得胜利。就算其中一方打从一开始都没打算去闯关也好,另一个玩家也必须振作,拉对方一把夺下胜利的棋子。
而我现在就扮演着试图把队友给振作起来,对这世界保持着期待的那名玩家。
说实在我并没有信心去说服一个人,我更加不是心理学家,所以胜算更加低了。但我必须这么做,感觉上不这么做不管是她,还是我,都会崩溃。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残忍,已经不想要再这样想下去了。
我蹲坐在校门口,手里拿着书包望着离开学校的人群。这学校有前门和后门可以出校,而我现在蹲坐的地方是学校前门。也意思是说,她有可能会为了避开我,使用后门逃出去,明明和她约定好在前门等我的。
难道她真的这么做了吗?我顿时在书包里翻找那本红色笔记本,这把柄好像没什么有效!我赌气般的把这红色笔记本咬在嘴里,继续努力找寻她的踪影。
可恶,再没有出现的话我要把这本笔记本里的页面一张一张撕下来,然后再像推销员分传单一样分给人!
“你敢做出这种事我就在死的时候找你陪葬。”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冷冷的对我说道。嗯,我刚刚说出来了吗?
“你终于来了!”我拿掉口中的红色笔记本说道,无视掉了她之前对我说的话,笑嘻嘻的。
“话说你知道卫生问题吗?咬着别人的笔记本很恶心耶你知不知道?”
“别担心,我刚刚有好好的把口水吞下去才咬的。”
“不,这样也很恶心啊,你到底知不知道问题的根源?”
“不管了啦,我都快迟到了!”我望着手上的手表问她:“你等下有赶时间回家吗?”
她歪了歪头,用疑惑的语气对我说:“是没有……只是你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让你看看我现在的生活嘛!所以现在要占用你接下来的时间。”我说着,站起身来拍拍刚坐在地上屁股的沙粒。提起书包,转头对她提醒:“跟着我哦?”
她赌气似的鼓起脸,但还是乖乖地跟在后头了。好乖好乖,心里那么想着的我也正在努力地寻找话题聊,寂静的气氛让人不舒服。边玩着手中的红色笔记本,在她面前抛上抛下的,试图惹怒她说话,但依旧不成功。
两人走在小路上,身旁有车驾驶过的声响、有学校下午班的钟声响、有学校附近的小零食档口叫卖的声音、学生们之间的谈话声等等,但就是没有我们两人聊天的声音。旁人看在眼里的话,咱们看起来好像是不相识的两人。
就连走在一起的我们,都好像隔着一道厚厚的墙一样甚远。
虽然开口说话的人应该是我,毕竟是我逼迫她到陪我来的。但我真的很不擅长做这种事,应该说我何时有做过这种事了吗?仔细想想,都是旁人开启话题,而我只是静静的聆听,偶尔加入话题说出自己的意见,但与朋友聊天这种事好像是小学以前的事了,现在连参考例子都想不出。
真是烂透了啊,我。
算了,反正也没有人规定在放学的路上一定要说话。只是个日常的规定而已,只需要不顾虑别人的眼光即可。
我叹了口气,自己狡辩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转了个弯,脚踏的地上从麻油路变沙地。那里有着不整齐的木屋排列住宅区,每间木屋的设计都不一样,非常无规划,看起来好像是自己建起来一样。这些木屋的共同点就是非常老旧。
在这个时间点,住在木屋里的人都不会出来的,就连我也不想出门。在这个酷热的阳光底下,我看就只有洋人才会喜欢。我擦了擦个头上的汗珠,继续往前进。
而她依然十分安静,安静得使我不时往后面看她是不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逃走。
说到来……
“你叫什么名字?”突然转过头发出声音的我吓着她了。她先瞪大了眼睛,过后便恢复了往常的无表情,保持沉默。
连名字都不说给我听啊……
我翻了翻在手上的红色笔记,里头只写了“芋”字,她的名字里头应该有芋字吧?“那我叫你小芋了噢?”
她依然沉默不语。
这次我开始学聪明了,自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我的名叫育辙,老爸都叫我阿辙。嗯…今年十六岁,血性不明,还有……向往的职业是成为飞机师……?”
“噗,哪有人在这个时候自我介绍会说出血型还有喜欢的职业啊,而且单看你校衣上的姓名标签颜色就知道你是中四,根本不需要说出你的岁数。”
她说话了!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发言感到羞耻。我校规定中学学生一定要在衣服的左胸上缝上自己的名字标签,而每个年级都有不同的颜色代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到,小芋的姓名标签上的颜色跟我一样。原来她也跟我一样中四啊。
“自我介绍就是详细些才好,说出名字而已这还叫什么介绍啊!”我努力的遮住红了的脸蛋,仍在为刚刚的发言后悔不已,现在也只能做自己最擅长的狡辩,垂死的挣扎。
“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朋友根本就不必做出详细的自我介绍,而是不知不觉在认识的时间里了解到对方的个性,然后渐渐的成为最贴近自己的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哦,是这样的啊,啊我是在恍然大悟什么啊!
“举个例子,就好像我没有跟班上的每一位同学说过话也好,我还是知道你的名字哦,陈育辙同学。”
诶!?我们竟然同班啊?
“是的,我们同班两年了。”她以‘你真没用啊’的眼神看着我到好不舒服,难道我对周围的了解力越来越弱吗?
“你刚刚又不知不觉地把话说出来了育辙同学,该不该钦佩你这项能力啊……”她哭笑的看着我,而我还在受打击中。
“其实我当了两年的班长。必须要写下缺席学生这样而已,偶尔也会做点名的工作,而你的名字我常常都必须写在逃课处或缺席处。每次都会在想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大的勇气去逃课的啊……”原来是这样的理由!我放心了。不过以常常旷课的理由而被对方记得这件事,还是让我有所难堪就对了。
“没多大的勇气,只有残酷的现实而已。”我边跳过那泥沼路边说到,抬起头来看着那快要下雨的灰色天空继续说:“那个时候只是恰巧被我爸宣布说投资失败了,所以欠债了。”
她豁然惊愕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我:“所以那几天你都在……?”
“打工啊。”在这个时候,我们终于走出那讨人厌的沙地,重新回到烧烫的麻油路上。眼前便是双层排屋,与刚刚看见的木屋简直天差地别。这就是中上阶级与中下阶级的差别。
不知不觉,每次走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它再告诉着我,再不努力的话连中下都无法进入也说不定。
我悄悄吞了吞口水。
“痛苦吗?”她刚刚似乎一直犹豫要不要问这问题,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她的好奇心。我挑了挑眉,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的口吻回答:“不知道,但大概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享受着高中生活了吧?”虽然我就算没有打工,高中生活也不会很五彩缤纷就对了。
“刚刚你说过的吧?向往的职业是飞机师。那是你的愿望吧?已经成为‘曾经的愿望’了吗?不打算为了自己去努力实现它吗?”她变得十分多话,但说出来的语气满是犹豫与焦虑,听起来令我讨厌:“我说啊,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也只好放弃了吧?”
“但就这样一直为了周围的人而生存下去不会痛苦吗?一直以来只遵从别人的意愿而活下去根本就没有意义了啊!”她突然激动的对我说着,眼泪都快要流下来的样子都吓到我了。大厅观众下弄哭一个女孩子,我这个男子还当得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右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直想这些深入的东西都快烦死我的头脑了。眼前的她到底是怎样活过来的啊?想那么多不会想破脑的吗?“我打工是我自愿的,就连父亲也没强迫过我打工。”
“但这也是被环境所逼迫的吧?你为了这种愚蠢的理由放弃掉自己的梦想不会觉得很可惜吗?或许你现在打工所赚到的钱已经足够让你去读专科大学了。”她滔滔不绝的说着,好像我的人生就是她的人生一样。我皱了皱眉头,再度强调了我的想法:“我说过了吧,不管是打工还是放弃愿望都是我的选择,并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就算是现在的你对我说教,说放弃梦想是件愚蠢的行为也好,我也会通通无视。到未来的我后悔了再说,反正是自己的抉择,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又被我的语言给呆滞了。当我用手在她眼前挥时她才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抬头对我说:“你真是个怪人啊,该说你超强还是你超笨呢?要是平常人的话一定会被旁人的话给有所动摇,然后会在不停地询问意见才能做出决定。但你似乎要是已经下定决心就会奋斗到底,把别人给你的意见或劝告通通往地上踩烂。等自己碰壁的时候也不会感到后悔,超强又超笨的。”接着就是一阵的哈哈大笑,这女人一阵哭又一阵笑的,搞得我不明不白。
“我说啊,你刚刚举例的那些人也未免太被旁人所动了?那样的话搞不好人生中所有的决定都是由旁人下的也说不定。”
“你说的太过分了。那些人这么做是叫做谨慎,对要下抉择的东西看得很重要而已。当自己无法抉择的时候问旁人的意见和看法,或许可以更加加重自己对那个抉择的信心,这是好事。”她双手插腰对我责骂,不过又恢复了软弱对我说:“不过在有时候,你说的道理也是对的呢。感觉自己的人生是被别人决定一样,好令人讨厌。”
她这么一说,让我对她了解了一点事物。听起来,在她走过的路,有多少是别人催使她走的呢?
“我问你啊,要是有长辈对你说出刚刚我对你说的话,一直逼迫你走你选以外的选择的话,你也会无视吗?”
我连思考都没有思考直接回答:“无视。”,这是从刚才到现在所提出的问题里面最容易回答的了。
她又笑了,对我说:“你真勇敢!”
呵!我帅气的说:“人啊,不就是为了要逼迫别人赞同自己的做法而活下去的吗?”我看着天空轻声说道。灰色的乌云似乎已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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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我们在路上意外的聊得很开,到最后还发现原来自己已在这复杂的住宅区里迷路。最讨厌排屋就是这点了,到处都是相同的建筑物让人好难认路。我们走了好几圈才找到我打工的地方,一间不大的小咖啡屋。
小咖啡屋是属于室外的,只有扁形的铁屋顶遮住天空上的太阳。泛黄的塑料桌子与椅子,已经龟裂了的地上,架子上的新鲜面包以及架子旁边的转蛋机,加上有点生锈但却十分清洁的炒饭档口,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
“老板我来了!”我打开那矮了半载的生锈铁门朝里面喊道,只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还不快去换衣啦!”那老板的熟悉大叔音。
“你先坐在这里等一等,我换好了衣服再出来招待你。”我慌忙地往柜台丢书包,冲入更衣室去。从更衣室出来,发现她真的乖乖地坐在那边,连电话或是书本也不拿出来看。
我走上前去,配上完美的职业笑容马上化身为服务生:“柠檬茶请用。”
她愣了一下,对我说:“我并没叫柠檬茶。”
我笑着回应:“是我请你的,当作你愿意陪我来到这里。”
她愣了半响,也笑着对我说:“你果然不适合当服务生呢。”
可恶,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甩了甩头,对她问:“炒饭要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拜托了。”我点点头表示明白,转身朝档口走去,对站在那边的老板说:“老板,炒饭小的一盘……”
“小子你不错嘛!”老板大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赞扬。我疑惑都看向高大的老板问:“什么东西不错了啊?”
“女友,选得不错哦。”
“老板,你这样说她会很困扰,我说真的。”我皱了皱眉头,原来老板是那样八卦的人啊。
“现在还没开店,你去跟你的女友聊聊天吧!”老板对我竖起拇指说道。我叹了口气,这老板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也真的不能放着她不管,我走上前坐在她桌子对面的椅子开口:“你平常在这个时间做什么?”
“没,就呆在学校图书馆发呆。”她若无其事地说。每天都重复这无聊的日常,直到昨天遇见我为此。
“为什么不直接回家?”我歪着头询问。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低头看着那发黄的桌子了几秒后才回答:“没什么,只是不敢面对家人而已。”
我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她想要隐藏内心的某一处。虽然真的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一定要意外?为什么不想被人发现?
但这一切都需要耐心,笨蛋都明白这一点。
这个时候,老板开启了他那老旧的收音机,吱吱咋咋的作响令人不悦。老板转了转台,直到一段清晰的播音员声从收音机了出现。老板都会习惯在这个时间点边听午间新闻,边工作。
我终于开口说话,打破了这个寂静的空气:“在我还没来这里打工之前,我都是直接回家睡觉的。然后就……嗯,做学校老师给的习题,打游戏听音乐,超宅的生活。”
“好乖,你现在几乎都没有交功课。”她苦笑地对我说道。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抬起头来朝我问:“你今年几岁了?”
“好没礼貌,我没留过级。”我双手交叉对她接着炫耀:“老子我以前可是拿过辉煌成绩。”
“竟然?小学政府考试你拿了多少科A等?”她似乎对我的过去很有兴趣?我若无其事地说:“全部啊。”
她倒吸一口气了,她竟然这么做了!
“难以置信!”有那么难以置信吗?!好吧有可能,我在多久前考试过了?这几年的考试期间我都旷掉去打工了。课题现在大概也跟不上了吧?以前的光耀也只不过是一闪而过,更何况就是因为以前的我太过有时间了,所以成绩才会那么好的。
我望着现在打工的店家,才发现充实的生活让人感到时间流逝得好快。
快得我都追不上了。
“只不过是小学测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我别过头去继续说:“更何况,比起学业,我更希望自己有其他技能。”
“其他技能?”
“很羡慕啊,那些会玩音乐,还是跳舞之类的技能,就是除了学业的技能就对了。”我一手撑着自己那沉重的头懒懒的说:“读书技能这种东西,太多人拥有了。”
“想要与众不同的技能吗?”她疑惑的询问,眼睛瞪得大大的,挺好笑的。
“如果我现在拥有那些技能,或许现在的生活比较好过吧?就比如说如果我会跳舞的话,我可以当舞蹈老师赚钱了啊。”
“你也可以当补习老师啊。”她试图鼓励着我,但我叹着气回答她:“没有父母希望一位常常旷课的中四学生给他们的孩子补习的。”
“你可以自己打广告:‘小学政府考试拿全A的学生导师!’来做宣传啊。”她对我嘲笑,因为连她都明白,这国家的小学政府考试全A学生,多不胜数。
接下来,我们都是在聊无聊的琐事。虽然都是在聊我过往的事,不过她听得津津有味,我也不介意说自己的过去。直到客人上门的时候,我们终于结束了话题。
今天意外的十分忙碌。我几乎都没时间在像刚刚那样与她轻松的聊天。她也乖乖地坐在原位翻起书本做起功课,应该是今天课堂上留下来的功课吧。
直到傍晚,她笑着对我说再见与感谢,离开了这间店。
留下了一盘吃完的炒饭,以及一杯只喝了一点的柠檬茶。
我哼着收音机里播出的Passenger的Let
her go,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许下了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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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忘了在昨天分别的时候与小芋约定好明天放学后老地方见,所以现在的我只好抱着:她可能不会出现吧!的心情,在校门口坐等。
“你真的还在这里!”她有点惊讶地说,我不以为然的站起身对她说:“走吧!”
需要等人的放学滋味并不赖,今天我打从心底这么想着。走着那狭窄的泥路,穿过那住宅区,到达了那间小咖啡屋。
我就如昨天一样向老板打招呼,再换件衣服出来。不过这次我并没有先泡好水给小芋,而是走上前询问:“你要什么水?”
她眨了眨眼睛,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却突然打断了:“为什么不说你不敢喝柠檬茶?”
她瞪大了眼睛,沉默不语。
昨天我就算忙,也不可能总是让她一个人独自在那儿发呆,毕竟人是我叫来的。虽然不太能腾出时间与她聊天,但还是会无时无刻注意她。昨天的她吃完了炒饭后,边拿起书包里的书出来温习。偶尔喝几口柠檬茶,但同时也露出了皱眉的神情。
“讨厌的话就说出来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很努力的在往上扬,但眉头已变成了八字形。
“对不起,我下次会说的。”
“你不说出来,我是不知道的。”虽然我在没有问她要喝什么水之下就给她柠檬茶也有错,但如果她愿意说出来的话就没问题了啊!
“真的很对不起,我只是不小心习惯性的这么做而已。”她的头更加低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但为什么我如此的气凶凶呢?
我回想起了什么都不说的父亲,是否与她重叠了呢?
我深了一口气,试图缓和烦躁的心情。
又在是一段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突然,她开口说起话来了,这让我有些惊讶。
“曾经在文章上看过,人有分成两种。有些人认为不可以把‘讨厌’这两个字轻易的说出来。不管是物质上还是形式上都会间接伤害了那些喜欢上那些东西的人。简单来说,这是叫做不尊重。所以当自己有讨厌的东西的时候,必须要有所保留。”她低头喃喃。
“但问题来了,如果说讨厌的东西不可以说‘讨厌’的话,那么‘讨厌’这个词汇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不说出来的话,意义就没有了吧?难听一点的话,就会被人说你根本没对他坦诚,在对他撒谎,甚至还会把感情弄得更加复杂。而这种想法的人是文章所说的第二种。”
“而我是属于前者。”她终于抬起头来,直视我。
我无法回应什么答案,因为她说的话我认为十分有道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认为是对的,只是因为人类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观看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所以得出来的答案也不能说全然错或是全然对。矛盾也音然而生。
而我到底属于前者还是后者的答案,也不需要去追究。
因为这一点也不重要。
这个回答,就交给自己的意识去决定就好。
“那你得改改你的坏习惯。”我淡淡的回答。
“那么你的意思是如果坦诚地对那个人说‘讨厌’,才是正确的吗?不管对方是否会受到伤害?”她语气淡然的询问,使我皱了眉头。
“被否定了,对方的打击应该会很大吧?还是你想说对方也未免太没有抵抗了点?”她加强了对于‘讨厌’的理论,好像在表达她曾经遇过的伤害,虽然只是我的推测。
“要是被否定的话,就大声对他说:‘我也讨厌你!’就行了啊!反正如果对方讨厌自己,自己也不会喜欢对方到哪里去,断绝关系就好了啦断绝!”不知怎的我气得大力拍了桌子,气势汹汹地对她回答。这就是我的意识,不需要神的决定,就连理智也不能全然控制自己。这就是我,谁都不能操控。
她愣了半响,豁然笑了。
“这样的话彼此的关系就不能恢复了吧?凭不是更糟啊,而且我认为你的这个答案就是无法交上好友的真正原因。”她嘲笑我道,右手的食指与拇指尖抵在嘴唇上不停地吱吱笑。
“我才不管呢!”还有不要搓我弱点啊可恶!“嘛,那么你觉得我之前说的‘讨厌’这个词汇,讨厌吗?”我邪笑地对他说出疑问,使她稍微瞪大了双眼,接着又是一阵吱吱笑声。
“是并不讨厌呢。”她开心地笑了,打从心底地。
是的,‘讨厌’这个词汇不是不可以用,而是要用在恰当的地方。如果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怨恨或是想借此伤害对方的话,‘讨厌’这个词汇将会成为一把利器;相反的,如果把「讨厌」这个词汇用在表达自己的情绪,并向传达给对方想让对方了解自己的话,这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词汇,一个普通的传达自己的感情的词汇。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只是一杯柠檬茶就被我们扯到这么远的我们,我也打从心底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
“你可以喝橙汁吧?”我以温柔的语气问了她。她心情似乎很愉快,笑着对我说:“是的!”
多自然的笑容啊!我也被那美丽的笑容传染般,温和的笑着回答:“马上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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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在小咖啡馆里忙到完全腾不出手来去陪小芋,就连小芋也穿着校衣上前帮忙,弄得老板直说不好意思。听老板说最近这附近的小学运动会快开始了,很多学生都会留校练习,因此生意才会那么兴隆。
“该多请个服务生了啊。”老板在忙的时候都会不禁说出这句话。虽然有几次老板想直接请小芋,但小芋都拒绝了,而且还说愿意免费帮忙。
而就因为种种原因,老板在有一天在我放工准备回家时,送来了一辆些许生锈的脚踏车给我时,让我的嘴巴开的合不拢嘴。
“就当作感谢你一直以来都这么不嫌弃那杯水车薪来这里打工的酬劳吧!是有点老旧的脚踏车,不过还能使用,你可以骑着它来这里打工和回家去,比较省时间!”
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刻竟然是别人送我交通工具的时候,我开心得连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形容。“我…我可以骑上去看看吗?”
“当然,这是你的所有物了。”老板直点头,无所谓的回答。
我兴奋的跳到脚踏车座位,握着那有些脱臼的把柄,踏着脚板,不顾自己的人身安全的踏下去。没有骑过脚踏车的我,理所当然的跌倒了。
“哈哈哈哈——!”小芋在一旁嘲笑,使我一鼻子灰。我扶起脚踏车,重新尝试骑脚踏车。经过老板的指导下,没两下子我就学会了。
“这就是爱的力量!”我信心满满的说着,身旁的小芋马上露除了恶心的表情,老板则是哈哈大笑。
“没想到你会那么喜欢这脚踏车,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继续说:“可以顺便载她回家哦,感谢我吧!”
竟然是怀着这样的目的送我脚踏车的!我不禁无奈,但还是掩盖不了我拥有了交通工具的开心心情。
不过老板也说得有道理。竟然是我要求她来这里的,那么我也不该让她在快要接近夜晚的时刻让她一人独自回家。
“我带你回家吧 ?”我开口邀请。
“……诶?!真的?”她惊讶了半响。难道我载她回家那么难以置信吗?
“万一又像刚才一样半路跌倒的话怎么办啊?”
“不会再跌到了啦!”我气恼的回答。
“说的也是。”她笑着说道。最近她的笑容越来越自然,不会像初次那样的僵硬与勉强,这让我放心了些许。
她坐上我的脚踏车后座。在我说了句:“准备好了哦?”后,我便踏起脚踏车的脚板,骑上前去。
迎面而来的风原来可以那么舒服啊!我骑了脚踏车后的最大感想就是这句话了。我越踩越快,不顾后面的小芋在后面叫喊。
“踏太快了啦!”直到小芋在后面对我大叫后我才收手。
我开始减速,慢慢观看着与以往不同的景象。每个景象都在我眼见很快消失,然后又有新的景象迎接来,凉爽的风依然没偷懒般地吹着,吹着。骑脚踏车原来是那么的快乐啊!我打从心底那么想着。
“……谢谢。”突入而来的感谢话语让我从沉浸在骑脚踏车的愉悦给拉回现实。指什么?我脑中想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了。不过我好像也在不知不觉把自己所想的话说出来了。
“各种事情。虽然你并没发觉,但你的野性性格不知不觉干了很多对我来说非常麻烦的事。这么一说,这并不值得道谢呢。”她笑着说道,让我头脑一时不能转过来。并没发觉?野性性格又是指什么啊?指带她到我打工的地方让她添麻烦了吗?
“难道说你讨厌我骑脚踏车载你回家吗?”我反射性地这么问,我到现在还是不太能理解她口中的真正话语,真正所想要表达的话语。
“不,并不讨厌。风,真的很舒服。”她在后座平静地说着。这也代表着,我猜错了她想表达的东西。
只要知道根源就好。真的,如果我知道她想自杀的原因,我或许能理解她说的那些复杂的理论和意识。当她每次问我那些问题的时候,我打从心底感到害怕。不知道该不该骗她,哄她说:要好好以正面思考去想每一件事啊~!这句话。但我真的说不出,这句话听起来十分简单,但对我来说实在太沉重。
感觉,当说完那句话后,就像口香糖粘着自己的身上一样,讨人厌且碍事的责任感会一直纠缠着我。
只好坦诚、且小心翼翼地回答她的每一项,只希望那其中是能拯救她的话语。到底能传达到多少我并不知道,不过有件事我很明白。
我一句话都没传达到。
想传达的东西并没传达到。可能是因为我太笨,或者是我真的,真的,没有胆说出口。
只因为太羞耻了。
“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想要这么做?”我吞了吞口水后,说出来的话竟然是那么的恐怖。至少对我来说实在是很恐怖,我很直接地踏入了她的心灵的禁地。
她沉默了半响,反问:“指什么?”
“那本红色书,它在我家。”我深了一大口气,才敢说出那句话:“我等下会还你。”
下赌注吧!我对自己这么说着。在这样磨磨蹭蹭也不是办法,可能也会迎接更加难看的结局。
“什么意思?”她语气沉静地询问。我很小心翼翼地回答:“就如字面上的意思,我想了解当天想自杀的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要了解你当时的想法。”
她沉默了许久,对我来说真的是暴风雨前的沉默一样恐怖。脚踏车依然前进,只不过目的地要根据小芋的回答。
如果她愿意对我坦诚,目的地便是我家;如果她选择沉默,那目的地便是她的家。
是个很卑鄙的做法。
“了解又能做什么呢?想要像那些人一样对我说:‘你该看心理医生。’或是‘你想太多了。’这样无聊的说法吗?”她语气有些沉重,使得我的汗流个不停,不知道是因为我刚刚把脚踏车踏得太快的缘故,还是因为心理上有些承受不住。我就是那么地懦弱。
“才不是。”我咬着唇,试图把心里的各种压力给释放。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她反问我:“你说过,等我不想死的时候会告诉我。”
“那么你现在不想死了吗?”
“我不知道。”果然还是那么想。我静静地思考,我原先的目的是什么。不就如她所说的一样吗?
我真的好愚蠢!
我慢慢地吸了口气缓和紧张的心情,让沉默吞没了这个不太愉快的气氛后,我决定勇敢的打破它:“不了,我现在就到我家去,把那本红色笔记还给你。”
“……你打算放弃了吗?”她的语气比往常的还要平静,还要冷淡。当她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时,越是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越是让人害怕。
“并没有放弃,只是刚刚才被你提醒我原先的目的后,才发现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我转了个弯,继续说:“我不会强求你去对自己的人生观改变,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说过人生就是要逼迫别人赞同自己的做法而生存的吧?”
她没说话,似乎还不能完全消化我所表达的话语。
“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对你说什么安慰或是鼓励的话,况且我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我望着那橘色的天空说:“我说过的吧?我只希望你不要死,就算你的内心是那么地想死,也要努力地去不让自己死,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必让别人决定自己的意识,只需要自己所希望的判断便足够了。”
“而我并不打算勉强你去改变你的意识,而是对你许下承诺而已。”
她不说话了,在后座静静地坐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在脑海里幻想她忧愁的神情。直到在红绿灯的前面停下时,她才对我询问:“那么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还我笔记本?”
我笑着回:“只是希望当你看见那本笔记本时,你的心情就会像口香糖粘着自己的身上一样,然后讨人厌且碍事的责任感会一直纠缠着你。”
不过,她大概不明白就对了。呵,终于有件事让她被我的复杂话语给烦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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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我回来了!”我打开陈旧且生锈的门把,刺耳的声音从那门把发出,直到我停止移动把门,那讨人厌的声音才消失。
“哦……嗯?你带人来了?”看似已经有四十多岁实际上其实只要有三十岁出头的人从房间里探出头来,那人无疑就是我老爸。不知怎的老爸脸上的皱纹比同龄人还要多上一倍,就连那随着年纪成长的沉重眼皮也快要遮住他的双眼了。皮肤上也好像老人一样长出些许斑点,咋看起来很令人担心。
“是我的同学,只是想还她东西而已。”我吞了口水后回答。老爸不知怎的很讨厌我带人回家,自从他失业后便是如此。不,应该更早之前,在我们没钱付之前住家的租金后就那样了,现在更变本加厉。但老爸都很识相,都会等到客人走后才会痛骂我一顿,说什么这样难看的家还让别人进我们家,多丢脸。
老爸在奇怪的地方,非常在意。
“嗯,我还有公司文件要整理,等等帮我准备晚餐。”老爸连一眼都没看小芋,就穿着那整齐端庄的西装回书房了。老爸如果不是上床睡觉,他都不会把那身西装给换下。家里最昂贵的东西就是他那身西装了,但也不能怪他,毕竟是工作需要。
当我回头想向小芋解释我爸的怪性格时,发现她一直都在盯着爸爸。
她稍微瞪大了眼睛,使眼白变得十分多,瞳孔也变得细小。
“怎么回事吗?”我疑惑地询问,她认识我老爸吗?
她似乎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失礼,马上苦笑应答:“没事,只是发呆了一会儿。”
真的是这样吗?我心里暗想。这次我很谨慎地不把心里话说出口,因为害怕那句话的答案换来的是冷淡的沉默,或者是更加残酷的答案。
我大力摇头,把现在所想的东西通通往后头抛。
“我现在就去把那本笔记本拿来!”等到她点头回应后,我便跑到自己与老爸的卧室去翻找红色笔记本。可能是自己完全没整理自己的卧室过,就连那本红色笔记本都被其他东西染上了灰尘。那真的太糟糕了!我用手拍了拍笔记本上表面的灰尘,确保那本笔记本是完好无损后,便洗手再还给小芋。
“……这样真的好吗?”当她正想伸手接笔记本时,她突然对我说道。
“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做出像之前我所看到的一样就好。”我语气坚定地继续说:“就算你还会再继续在这本笔记本上写那些不详的意外,你也要保证自己以后是不会做出笔记本里的事,把里面的一切文字当作涂鸦。”
“可是我……”她说话越来越小声,甚至我都听不见她所说的后面的句子。这样怎么行啊?就算只是说‘好的,我不会再这么做了。’也不行的话,那么她就连对自己不会再这么做的信心也是……
不•行!绝对不可以让那种事发生!
我收回了那本红色笔记本,在缭乱的桌上寻找着事物。她似乎又呆又害怕,完全不明白现况的同时,也对于自己改变主意不还她笔记本而感到不安。
……找到了!
只是一只黑色水性笔。当她呆泄的时候,我在那本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上大大的几个字体。使用的力度大得都快把薄薄的页面给扯破了,但我就是不管。竟然话语也无法传达到她的内心,那么就当她想那样做的时候,开起这本笔记本准备自杀时,让她看见这行字。至少会在那重要的时刻提醒她,代替我的声音,传达给她!
——[不要死!]
“还你!”我大力关上这本书后伸手还她。理所当然地,她打开了那本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瞧,然后苦笑了。
“你真的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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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
我拿着那过期的面包,轻松地哼着歌,一如往常地走上那长长的楼梯。今天的楼梯异常的短,天气也很好,大概都是因为心情很愉快的缘故吧?
我爬上了红色铁门,穿入那个洞口后跳下。捡起面包和塑料瓶罐坐在电屋旁。看看那面包的过期日期,竟然只过期了一天!今天不知怎的很多幸运的事降临在我身上。我开心地吃起面包,等着小芋用着她那高超技巧把那铁门给打开,然后再一如往常的与我聊天。
多么平凡的日子,却让我已感到十分满足
今天有些特别,我有好消息要告诉小芋。虽然那好消息对小芋来说无关,但我想要向她传达很重要的东西——人生并不是在每一个阶段都是波折的。
“好消息?”当她来到屋顶时,我兴奋地对她说了:“有好消息哦!”后,她便疑惑的向我询问。
“昨天我老爸他在工作终于升级了!根据他的薪水数目,债务也很快就会还完的!所以后天的你有空吗??”当我说完,她有些头昏脑胀,似乎不知道该从哪里分解我的话语。
“后天……?”
“嗯!后天我老爸打算请我吃大餐哦!我昨天也问他可不可以邀请你一起去,他说可以哦!嘛……餐厅虽然不是五星级那么高级,但是一间不错的餐厅哦!你知道吗?就是我打工地方在左转直走,不是就到我们小镇不算小的市中心了吗?那边有一间叫做‘好天餐馆’你知道吗?我爸就是要带我们去那边吃大餐!”我依然滔滔不绝的说着,她有些瞪大眼球,一时不太能消化我的话语。
我现在的双眼大概是闪闪发亮的吧?太久没有那么好的事情降临在我身上了。
“‘好天餐馆’……?你爸约的……?”她有些迟疑,这让我有些慌了。我想要让她出席,想让她知道,瞧,就算我的人生有那么多难,还是会有好事降临,上帝不可能一直让我们这些人们受苦啊!还有也想向她表达谢意,这几天她都单方面的接受我的任性,就连昨天我所做的一切也是。
“对,说要在那栋大楼等待。那间餐馆不就开在那有些陈旧的大楼吗?老爸要我们在那边等他过来,毕竟他也要上班,应该会有些应酬才能来了,大概会有些迟。但是我们这些看起来好像付不起那家餐馆的年纪,服务生大概不会先让我们进去的吧……所以我们可能要在店外面慢慢等待了。”我苦笑回应,小芋大概不会介意这个的吧?我好担心她不想出席。
这个时候,她的神情莫名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神甚至有些哀伤,深处好像也有说不出的黑暗,宛如宇宙里的黑洞一样会把人吸进黑暗的恐怖力量。
她咬了小唇,后开口询问:“红色笔记本……你有看见吗?”
“那本笔记本?你弄不见了吗?”我反问道。
“不,我想不是的。”她闭起了双眼一会儿后,换来了一幅开心的颜容:“恭喜你呢!”
“那你会去吧?后天的餐馆!”我高兴地确认。
“好的,要什么时间与你会合?”
“大概六时吧,只希望老爸不会太迟。”
“太迟的话我们可以在那边到处逛逛啊。”
“这样可不行,我老爸会找不到我们的。”
“用手提电话就知道了啊!”
“哼,我可没这东西!”
接下来都是我们无聊的聊天话题。平凡的日子,平凡的两人,平凡的话题,平凡的一切,就可以让人感到安心。不需要勉强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一切都是以自己做决定的人生就是如此的令人快乐。我享受这平凡的日子,完全不去羡慕别人五彩缤纷的高中生活。
对我来说,这就是日常,是个平凡的生活。
我笑着看那蔚蓝的天空,希望往后的日子也可以像现在那么快乐。
但最后我才发现,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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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橱里就只有屈指可数的衣服,都是些很普通的衬衫,这让我烦恼了好久。要去那餐厅不可以穿那么普遍啊。我在那衣橱里翻来翻去,还是找不到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应该去买吗?但现在才去买也未免太迟,半小时后便是要和小芋会合的时间了。加上打工的钱也不足我去买那种正式的衣服,我该怎么办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豁然想起了妈妈的遗物。记得好像是放在床底下。我努力努力地把床底的拉拉喳喳东西从床底下拉出来,然后再奋力翻找那个放着遗物的盒子。匆忙的动作都使汗滴在我的上额头直流,刚刚洗澡都变得白费。
“啊,有了!”我打开那箱盒子,里面是一件长袖衬衫与深色外套,还有几张不同国家的钱币。妈妈爱收集外国钱币,还开玩笑的告诉我说这些钱在未来一定会升值的。但我很清楚,妈妈是绝对不会把自己收集的东西给拿出去用的。
我盯着这盒子许久,才发现时间已逼近。我快速把衣服给换上,出门去。
“好慢阿你。”小芋在我打工的地方等待,是我们昨天说好的。我出言抱歉,竟然在约会中让女生等待,咳!
我们从那里出发,步行到那间餐馆去。
并不是没有巴士可到那地方,而是我们纯粹想走走,并不急着到达目的地。慢慢欣赏路边的风景,发现原来很多东西是我注意不到的,只是因为时间过的匆匆,把周围的事物给无视掉了。
就趁现在慢悠悠地在街上走吧!我如此想着。
当到达熟悉的十字路口时,已经可以看见那间餐馆的指示招牌。等待汽车在路上停止,我们穿过了斑马线。再转了个弯,我们便看见了那间餐馆。
“好奇怪的广告牌!”当小芋看见餐馆附近的一个大广告牌突然喷笑。我放眼望去,是一只鱼正吃着狮子,然后旁边还写着:吃下大鱼平牌罐头,包你比狮子好强壮!真的是个莫名其妙的广告。
“品味真差。”我只能说出这个感言。
“别管这广告牌了,我们到了吧?”不知不觉,原来我们已经在这餐馆前面。里面已经满是客人,看来这件餐馆生意十分兴隆。怎么办?在外面等吗?这样显眼的地方等待不符合我的性格……
我看着这栋大楼的最顶端,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我们在顶楼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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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这么说,但也要确认顶楼的门把是否锁上。奇迹般的门打开了,望眼放去是与校园不同的场景。
我还在为小芋刚刚对我说:“如果打不开的话,我就用我打开学校顶楼的方法吧!”而捏把汗,这凭不是犯罪了吗?!
我如在学校顶楼一样,靠躺在墙上,欣赏不一样的风景。她也学着我,以同样的方向靠着墙,眼神也定在在遥远的天空。
我们两人就坐在那边一动也不动,等待着我爸的到来。
“讷,再去吃晚餐前,能听听我说几句话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给吓了一跳。
“说…说什么?”
“上一次,你不是说过你想了解我的想法吗?作为交换,你会还给我红色笔记本。最后我什么都没说,但你还是把笔记本给还来了。”在说话的小芋的眼神还定在天空里,应该说好像已经不在这里的感觉。
“现在我就把那个诺言给实现吧,我现在就对你说当时的想法,我为什么想自杀的想法。”
她总于愿意对我说了!我连怀疑都没有直接说:“好。”
她先是沉默,后突然她开始了说话。
“我想实现我的愿望。”沉默的气氛被小芋的一句话给划破。
“我的愿望是当位作家,从小就这么想了。但在中三的我这么对父母说时,却遭到父母的反对。”
“我选择迎合了他们,进了理科。”
“我的人生就在那个时候逐渐崩溃。”她眼神突然空洞得恐怖,表情也没表现出一丁点的色彩,只有黑白般的世界一样毫无生气。
“我试着去拒绝他们,但还是不行,换来的却是责骂和取笑。不管是日常中的小事,我都有用言语表达出我的不愿意,但通通都被他们无视了,然后再擅自地把我塑造成他们所想要的角色,打从我还未出生他们就决定了我的人生,谁都不能改变。”她悲伤地诉说她那无趣的人生,神情也稍微变得人情味,但却看得令人心疼。
“我不想成为他们啊,为了社会而存的他们。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医学一定会被世人认可所以才选择医学的,然后好像笨蛋一样被社会的常识牵着鼻子走,傻傻地成为社会的肥料。”她开始说得有些激动,仿佛发狂的人偶,就算一直被吊着线受人控制,也会有发疯的一天。
我静静地看着她,不打算开口说话,就只怕她会因为我说的某句话给打断她。
“最后连最基本的言语表达方式我都忘记了,我感到十分害怕。很快的,很快的我便要成为他们。成为他们并不是我所担心的问题,我所担心的是我的心里面的定时炸弹!”她突然转身看着我,这让我愣了。她咬紧嘴唇,甚至到发白的程度,双手紧握拳,好似努力地撑住快要倒下的她。
“再这样下去我会发疯,发疯到会把身旁的人都可以全部杀掉的程度。我几乎每天都在幻想,当我发疯的时候会杀了多少人,喷在墙上的鲜血有多凄美,被我染上红色房间使我兴奋,血腥的气味和人类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团一团的块状物在我眼中不停地摇摆着……”她越说越小声,小声得只有她听得见,小声得让我开始自己乱想她接下来的血腥行动,恐惧得呆在原地不动。
我赶快在我心中画上休止符,终于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但你并没有发狂,现在也是。就如你在笔记本上继续幻想地写下意外场景那样,只不过是虚拟形象,毫无行动。这不就证明你行的吗?”我用最坚定的语气对她说着。
“会想要杀人,会想要毁灭自己,只不过是幻想而已,不会实现的。那些幻想,只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所想出来的事物而已,不是吗?”
我吞了口水,额头手心背部到处都是汗滴。我努力地让自己坚定,不要颤抖,不然就传达不到。
她看着我,眼神越来越哀伤,几乎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所以才迟迟不对自己下手去自杀。”她边这么说,边站起身来看着远方。“但在那一天,我发现到我错了啊。”
“……那一天?”
“他拥有和我一样的感觉,虽然只是纯粹直觉。他有些累了,对被社会束缚的自己搞累了。他给我的感觉就像同类。只不过他快要撑不住了。眼神尽是疲惫,身体貌似再也不能支持一直以来配合着别人,那个脸上的虚假面具。”
“所以呢?”我开始紧张起来。当她说出那些我搞不懂的话准没什么好事,虽然目前不曾遇过,但我的野性直觉是这么告诉我的。这次有些危险,她好像要从我眼前消失一样。
“你害怕成为那个你所谓的他吗?还是说你想在成为之前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紧抓了她的手,害怕她会就这样从这大楼跳下去,然后再狠狠地说:“别开玩笑了,那个他至少没有选择死亡!我说对吧??”
她并没有挣脱我的手,只是反吼:“的确是没有,但我感受到了,他会实行我所想象的事物!那些幻想会变成事实,会从虚拟变成真实!我害怕我会跟他一样迎接那悲惨的结局!”
“不要擅自决定别人的意识啊!”我挣开了手,双手握紧她的肩膀拼命摇晃。“在他并没有这么做之前别擅自决定别人的意识!”
“我……”她低下头来,豁然喃喃:“我真的很高兴啊,你会这么对我说。对我说要好好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好好表达自己想传达的意思。你说过的吧?人生就是要互相强迫赞同自己的想法而活下去的。我为自己根本没做到这一点而感到厌恶,厌恶自己为什么不打从一开始就坚持到底,到最后我只有感觉人生都是别人在决定一样,好难过。为什么在当时没遇见你呢?为什么我没有去发觉这么重要的东西呢……”
“现在才相遇也不迟啊。”我温柔地对她说:“不迟啊,不是有好好的传达给你了吗?那么就一点也不迟。只要你现在改变,一切都不会太迟。”
她流泪了,笑着流泪。快要从橙色天空消失的阳光照射在她的笑颜,那是多么地美丽、凄凉。我拿起口袋里的手帕,在她的脸上擦泪。
“你真的很温柔。”她闭着眼乖乖地被我擦泪。
“就因为我替你擦泪?”我苦笑。
“这也在其中,不过我指的是你并没有强迫我去接受心理治疗,我最害怕那种人了。”她轻轻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好。真正的善人大概都会要你接受治疗的吧?”我淡淡地说道,我并没有她说的那么温柔。我甚至觉得,小芋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温柔。她为了让身旁的人满意牺牲了自己,甚至牺牲到连自己都快要崩溃的地步。
“对我来说,那份温柔已经足够。就因为这样,对于想死的人,大概都不会说出自己有着寻死的想法,更不敢说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想死。虽然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的确就是如此。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害怕别人会阻止自己去寻死,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她继续说:“但我不小心让你发现了,真是失算。”
“那真是遗憾!”我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还想搞什么意外身亡,你知道如果你当天真的成功地那么做的话,我今后的人生都会被内疚所困扰吗?真是的!”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在那里。”她苦笑了起来,继续说:“硬要自己意外死的原因只不过讨厌被世人的留言而已。在这世间每次都会被人说不要自杀啊,自杀的人都是笨蛋,自杀的人都是不懂得珍惜自己生命的愚蠢之人,自杀的人都是不惜福的人什么的,相信你大概也听过吧。”
“嘛,虽然原因有点欠扁,但我确实只是害怕被那些人这样说自己而已,呵呵。”我听着她好像在说别人的想法的语气般述说,试着想象自己如果身处同景。
还是不能理解。
不过有件事大概能明白。
“也是为了不要给父母伤心吧?父母看见自己的孩子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自杀的话,大概会很自责吧?虽然是我的猜测。”我斜眼看她,她不说话了。没有表现赞同或反驳。
“不过我要告诉你,你不管是意外死还是自杀死,都会让父母担心的!真是令人担心的孩子!”我双手插腰,有些怒气的说教。
“你好像老妈子。”她竟然取笑我了!
“好过分,这是担心!”在说完的同时,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
“你买了电话吗?”她有些惊讶,毕竟我之前才对她说手提电话是个奢侈品。
“嗯,老爸送给我的!”我难以隐藏心里的愉悦。爸爸终于在事业上成功了,以后的人生大概会很快乐吧?
或许我可以辞掉工作,可以正常的每天都到学校上课了。
或许不会像小学一样那么无聊,可以和小芋在下课时间聊天。
或许可以过个色彩缤纷的校园生活。
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期待!
“喂?老爸吗?”我接起了电话,电话的另一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辙啊?我刚好下班啊,抱歉让你们等久了!你们在哪里?”
“在饭店的顶楼,你在路上吗?”
“啊啊,有些迷路了,应该就在这附近的说……”
“迷路?爸,你附近有什么东西吗?说说看我或许知道你在哪里……”
“有间服装店,还有一个奇怪的广告牌,有只鱼正吃着狮子……”
“啊啊不就在附近了嘛!你等等我在这顶楼找找你……”说着说着,我边拿着电话边走到顶楼边缘,一步一步地走着……
啪嚓!
——“不行。”
——“你好好地活下去。”
“说好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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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突然变得毫无声音般的死寂,只有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头脑也被那刺鼻的味道刺激着神经,全身好像被痛殴过一样痛得无法站起身来。呕吐感也逐渐侵袭,我努力地闭着嘴巴,咬着自己的嘴唇,甚至溢出血来我也毫不在意。
这里不是现实,眼前的那个人一定不是她。
被压着重物的她,慢慢溢出更多的红色液体,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大圆形。
那个时候,当我感受不到脚下的地上时,我发觉时间真的静止了,宛如被冻结。
然后,我看着眼前的小芋,她的眼神充满温柔的色彩,脸上的笑容也是那么地甜美。啊,她正在下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双脚感受不到温暖的大地?是不是午睡的梦境?或许是呢,小芋不曾笑得那么温柔过。
小宇的确很温柔,但她很少表现在脸上。脸上的表情除了标准的职业笑容以外,就很少看见其他表情了。不过最近她渐渐对我袒露出其他的表情,像是大笑、伤心、愤怒、崩溃、绝望……
啊,怎么尽是些负面的神情呢?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她的身旁的啊?
当她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可以那么从容,还可以那么对我笑着。
就连当我被她拉到顶楼时,看见她堕下楼的那一瞬间。
我也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她就这样,在那滚烫的麻油路上,静静地躺着。
就连自己被带去警局询问时,我也完全说不出一句话。呆愣地坐在那椅子上,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听见警察说:啊,这孩子大概吓坏了吧?的声音后,他们就什么都没问我,自己把这个案件给终结了。
是个意外案件。
那栋大楼的顶楼正在施工,好像是有放着禁止进入的了,但是我完全没看见。通往顶楼的门也不像学校顶楼一样锁着,所以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那里是禁止进入的。
所以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夺走了小芋的生命?
我歇斯底里的大喊,完全不顾旁人对我投入奇怪的视线。
之后的记忆也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警察叔叔带我去见小宇。
在医院里。
当我看见小芋静静地躺在白皙的床上,连眼皮都没跳动的小芋,我还是无法相信这就是现实。
谁来把我从这残酷的现实给拉出来吧!这一定是梦对吧?为什么当时咬破的嘴唇我到现在还感觉到疼痛?
我一直都在医院里坐着,静静地凝视着小芋的苍白脸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芋的父母来过了,他们都哭丧了脸,但就算他们以泪洗面也挽回不了小芋的归来。理所当然的,他们责骂了我。责骂的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我的眼神一直都注视着床上的小芋,等待着小芋起来,然后对我说:我还活着哦。
我从病房里被赶出来。我连病房外的椅子都没有坐,只是蹲坐在门外,把头缩进自己的胸怀。
老板好像也来过了,对我说了几句振作的话语。
而老爸,被捕了。
听护士们说,好像是他隐藏了‘禁止进入’的牌子。
整个案件,从‘意外’转变成‘谋杀’。
谋杀契机是什么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当电话的另一方传来讨债的声音时,我也随意的把电话给拔断了。
只知道,这段时间,我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被小芋的父母赶出去,蹲坐在外面,等他们出来后我又偷偷的进入病房。这样的生活一直延续着。
偶尔会翻读小芋的红色笔记本。
是从老爸的书桌上找到的,明明那天我已经还给小芋的。
里头的一页写着‘那栋大楼的边缘正在施工,踏下去会意外堕落,死亡。’
“呵……呵呵……呵呵呵呵!”这是什么意思?红色笔记本里的记录并不是小芋本人去实现,反倒是外来人帮忙她实现了。并不是小芋把那些文字从涂鸦变成真实的,只是外人突然恰巧看见了那些咒语般的涂鸦,把它化为真实。
这一切并不是小芋的错。
‘但我感受到了,他会实行我所想象的事物!那些幻想会变成事实,会从虚拟变成真实!我害怕我会跟他一样迎接那悲惨的结局!’
上次她对我说的话语在脑中不停徘徊。她发现到了,她打从一开始就发现到了老爸的行为,而我却还在那边像笨蛋一样对她反驳。为什么我会发觉不到的呢?明明最亲近老爸的人是我啊!为什么反倒是小芋发现呢??难道就是她所说的因为是同类???别开玩笑了啊!!!
‘你真的很温柔。’
小芋你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内心险恶啊。竟然还对我说温柔,这只会让我的羞耻心不断地增加而已。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目的,而我就连告诉你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说好,等你不想自杀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也想要就这样死去。
到那毫无感觉的极乐世界去。
当我看见你想自杀的时候,我便想:啊,如果我能成功阻止她自杀的话,或许我对自己的人生观也会改变。然后擅自地把你拉入了我的游戏里去。
然而,你还是死了。
成为植物人的你,还是离开我了。
那些医生说只是脑死,但还活着,呼吸还有在的。我多想大骂他们说,这不是一样吗?别说得好像她还能活蹦乱跳一样啊!
已经回不到以前了啊!
“我看看好了,我也该在这里头找找哪个适合我的意外死亡……呵呵……”
我一面一面的阅读,一面一面的仔细看。当我没收小宇的笔记本时,直到在她面前我都不敢翻起书皮去看它。只怕自己也会变得想死。
但到最后,小芋却因为我的原因死了。
别担心哦小芋,我会陪着你的。
等我啊,小芋。
反正,我在这个世上,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留恋了。
对吧?
……?
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不要死!’
啊,那是什么意思啊?多么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当我怀着跟她一样的心情时才发现,这句话是那么的卑鄙无耻。
而现在的我更加加倍地感到羞耻。
这句话并没有拯救到她,反而提醒了自己不该去死。
好卑鄙,我真的好卑鄙。
利用了她的死亡,让自己继续在这个世上,卑鄙地继续生存着。
任由眼泪从我的脸上直流,我把头埋进笔记本里,大声嘶吼。
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们连互相舔伤口的关系都不是。全部都是我单方面的拿到好处,就好像食物链里的老虎和羊一样,老虎吃了羊的那样关系。
那么地卑鄙无耻。
当天在心中的诺言也在心中悄悄消失。并不是被遗忘,而是已经无法实现。
“希望我们俩能够继续地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只是那么简单的承诺。
但很可笑的是,不是这个世界要我们去死,而是我们自己不能原谅自己,而选择了死亡。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直在那里嘶吼,不管外面的护士还是病人往里头看。
干枯的喉咙使我停止了嘶吼,我闭起了双眼,大滴的眼泪跌落在大腿上。我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自己的怀里,双手抱头。
——“你好好地活下去。”
——“说好的哦。”
话语,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想起了小芋那时候所留下话语。
原来……传达到了,有好好传达到了。
不管是我传达给她的话语,还是她想要传达给我的话语。我告诉过她,言语就是用来表达自己的想传达的事物,不需要隐瞒,更不需要配合他人;她也在那一刻,坦率地向我传达了重要的话语。
“要好好地活下去。”我脱口而出,这就是她想传达给我的话语。
我感动得流出泪。至少现在的我认为,那段日子过的并不白费。
就算是在最后一刻,她做回了自己。
就算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那么的温柔。
我用力擦眼泪。不行,必须要坚强。
我把头躺在白皙的床上,望着小宇的容颜,喃喃自语。
“我与你的相遇,让我发现到人生中一直都被迫面对残酷的事实,认识到这世界是那么的残忍。你甚至让我了解到,人类就连要死亡都不被允许。”我闭着眼睛,与室内里的冰冷空气共存。
“但是啊,身为人类的我们,必须要继续活下去。并没有特别的原因,只因为这就是成为人类的必须条件。就算老爸被关进监牢和被债主追债,还是变成完全不能动弹的植物人,我们都还是必须要活下去。”我语气变得沉重,同时也让自己背起了讨人厌的责任负担。
“就只是因为,我们是人类。”我悲伤地说出了这句话。
病房内的温度开始下降,我感受到刺骨般的寒冷。我望着窗外,发现大树随着风儿大力摇摆,大概快下雨了吧?
我抓起了护士准备给我的被单包裹着自己,心里默默燃烧。
小芋没有错,爸爸也没有错,是一阵风吹熄了承诺。
但不用担心,那个承诺,我会好好的延续下去的。
就算已经被残忍的风儿给吹熄掉,我也会把它给重新点着。
因此,我会代替小芋,把那个诺言延续下去。直到她醒来为止……
只要我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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